“合村并居”与新乡愁~看到乡土、中国一个稳定而宽广的未来!

2021-08-17 阅读 1690 6 5 房地产 旅游文旅

一、“网红”大山东

去年,冠县农家女被“上了大学”,一经曝光,查出242例,如不是互联网的光明照进现实,242个逍遥法外就对应着242粒尘埃被大雨冲刷入泥,消失不见;

山东的“大胆”我早有了解。我一个山东的前同事,有两张身份证,两个名字,我们都惊呆了,不知道哪个是她。而她说,以前这在她老家挺常见,当地派出所就能弄;

再比如近期广受关注的“合村并居”,既轰轰烈烈,又广泛存在。事实上,这样大胆、粗暴的乡土大拆迁由来已久,如不是知名媒体报道,恐怕还会继续暗搓搓地“轰轰烈烈”下去……

秦圈作者群里的睿愚兄就来自山东,之前写了几篇夸家乡的文章,在群里的“舆论攻势下”,“自黑”兼“被黑”,“黑”得多了,大喊一声,“不要黑俺家乡”,引得大家一阵大笑。

不带地域黑,山东风光风光秀美,山东人大胆豪爽,网红城市青岛还有我一些朋友,山东其实一向招人喜爱。同时,山东还是北方诸省GDP老大,只是近些年与全国GDP前两强(粤、苏)的差距不断拉大,心中充满一种既自豪又焦虑的情绪,压力之下,难免动作变形。

而这种“山东情绪”,不正是当下中国最具代表性的表情么?

 二、“合村并居”账本

山东合村并居的争议,网上一些文章都有过分析,大致逻辑是:

一方面,不少山东地方政府近年债台高筑,在去债务杠杆的基调下,在城市已经拆不动的情况下,拟通过合村并居,拆掉小村庄攒成大社区,释放出大量集体建设用地,再将这些建设用地指标卖给发达地区以化解债务危机;

另一方面,山东农村人口多,村庄规模小、密度大,管理成本高,拟通过合村并居集中管理,并盘活乡村发展。同时将农民赶上楼,“提升”其生活水平。

不管出发点如何,现实是残酷的。一方面指标拆出来了但卖不出去或卖不出好价,另一面农民被迫上楼,远离土地生产不便,楼房的设计无法存放农机、农产,并不好用,而且面积普遍缩水,农民生活质量实际上下降。

“合村并居”劳民伤财,难以收场。

事实上,“合村并居”的锅不能只让山东背。这个情况,长期、广泛存在于山东及苏北。

以笔者去年调研的苏北某市为例,该市推动土地流转,政府以850元/亩/年的租金从农民手上征收土地,再加价统一转包给种植大户。通过土地整合提升生产效率,政府作为中间商赚到了差价,并推动小农退出土地走向劳动力市场,本身并不坏。


乡村大拆迁

值得重视的是同步进行的整村大拆迁(合村并居)。当地的做法是以600-1000元/㎡不等的补贴,“回收”农民宅基地。我的一户亲戚,老人以102000元的价格将120㎡的老宅“出售”,合850元/㎡。10万元的收入,加上老两口2亩地每年1700元租金,148元/人/月的养老金,这对老年人纯收入瞬间放大N多倍,脱贫自然不在话下,要说小康也并非不可。

可老人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喜悦之情。与城市一拆迁直奔百万富翁、千万富翁,拆迁户们翘首以盼相比,农村大拆迁,凸显出的是许多不公。

不能只看表面的收入数字。关键在于拆掉老房后怎么办?

其路两条:

其一跟着政府。

与城市拆一赔几不同,当地拆迁基本上是货币安置。安置房需要购买,镇上安置房有“阳光排屋”和“电梯洋房”可供选择,市场价格1600-2200元/㎡不等,拆迁户可享8折优惠。

看着优惠,但农民出售的是宅基地,120㎡的土地面积可盖2-3层,也就是240-360㎡的。以土地面积换住房面积,本身就是极大不公。第二层不公,在于即使最便宜的“阳光排屋”打八折,算下来还需要补每平米好几百元的差价。

这就相当于农民拿一套“别野”,再加价换一套楼房,怎么算都是一个赔本买卖。难怪农民们说,“农民上了楼,好日子到头”。

其二,走向市场,买商品房。

现今中国普通县城的房价往往也要5000朝上,东部发达地区县城更是七八千起。一套100㎡的2-3室动辄50万起步,10万元的补偿还不够付首付。

农民的“别野”虽然不一定有楼房光鲜亮丽,但自得其乐,没有负担。这个方案下,相当于农民廉价奉献出宅基地,还要背上月供,这就像地方政府的房地产逻辑了。

笔者曾任职开发商,开发商要进经济欠发达的小城市,重点考量的是当地的拆迁量。“合村并居”,像是政府为了搞建设、稳房价,拆完城市又不能碰农业、工业生产工地,无处可拆只好拆去拆农村。

老年人更加艰难!

老年人看起来还有一种选择,当地规定,年满65岁的老年人还可以选择公租房,每户2间,签订租赁合同,押金3万元,去世后退还房屋,押金退还指定继承人,听着像城市“以房养老”的乡村山寨版本。

细细一想,不太对劲,相当于他们用一个永久“所有权”换了个二三十年的租赁权。大多数乡村老年人从来不是为自己而活,总想为后代最后留下点什么,退掉房屋后两手空空地离去,还要让后人花钱操办白事,万一子孙不肖,想想都难以闭眼……到头来一场空,感觉像被“空手套白狼”了一回。

要买房,更不可能!老年人没有偿还能力,银行不愿放贷,除非拿出好几十万上百万一次性付款——有这个积蓄还吃穿不愁的老年人,肯定是乡村巨富,早就定居城市了。这条路自然更不可能。

我亲戚的最终办法是,花8万元给老人在镇上买了间三四十平米的平房,再花2万元装修,也就是说,一栋120㎡的乡村“别野”,最后变成镇上一间小平房。连带失去的,是原来“别野”附带的院子,院子里放养的鸡鸭,屋后开辟的小菜园,屋旁栽种的果树,以及不可能再回去的乡村生活……

他们辛劳了一辈子,已无可贡献。这个“合村并居”,就算是他们临终前的最后贡献吧——这么看,像不像现代社会对他们最后的剥削?

另外还有一笔账,那就是宅基地退出后土地收益权归属。

理论上这些收益应归集体所有,作为保障或收益再分配回农户。但现实中,宅基地面积往往不过一两百平,转化为耕地,收入不过每年租金100多元,农民并不关心,同时又根本无权过问“建设用地指标转让费”,就给地方政府留足了操作空间。

最合法也是最好的办法,是由村集体管理,所得收益投入乡村公共事务管理和建设。因此在退出宅基地的过程中,需要村集体代表村民进行争取——可想而知,村干部既缺乏积极性,也不想得罪上级,村民也不关心,况且许多村组被成建制撤销,恐怕大多不了了之。

这笔账农民自然无解,还需要社会关注并论证。 

三、小农优越论

细心的读者会发现,上述“合村并居”逻辑是自上而下的,是地方政府站在管理便利和去债务立场的2.0版“大拆迁”。

客观上,不破不立,农民上楼了,农村变美了,房地产有新支撑了,地方经济发展了,还挺划算。但账这么算,迟早要出大问题!

转换一下视角,让我们站在农民角度问,我为什么要拆?视角先离开一下山东、苏北。最近父亲种的几棵桃树成熟了,接二连三地发来贺电与照片,还有房前屋后的橘子、梨与枣,硕果累累,今年肯定能丰收。


“桃李春风”

父亲是个老司机,疫情期间,他开车的工厂关门,正待业中。我说正好,来上海住些日子吧。父亲无情拒绝,得,这阵子你自己都困难。言语间,颇像他种的桃子,洋溢着满满的“小农优越感”。仿佛他是“富人”我是“穷人”。

事实上,魔都中产家庭,夫妻两人工作,一般可以轻松月入2万。而父亲在乡下老家月入不过2千多,比起2019年城乡收入比的2.64 : 1,“贫富”更悬殊。

只是经不起细算。魔都中产月入2万,房贷、孩子、家庭开支、交际开支等算下来,不够花。父亲月入2千多,没有房贷,吃自己用自己,就是抽个烟,只要打麻将运气不太差,一个月能存1500。

不说数量,再看质量。魔都中产两居室一般六七十平米,我爸在乡下住300㎡,我们上下班2小时起,我爸去附近工业园来回半小时,我们每天担心买菜农残留,我爸一转身在园子里随便拔,我们总觉得自己哪哪不舒服,我爸只有打麻将输了钱才觉得不舒服!

再细究,我爸除了工资收入2千多,还有农业经营生产收入(以每年四五百元一亩出租),转移性收入(少量国家三农补贴),还有庭院经济收入(在院子里养几只鸡),菜园子收入(吃菜不花钱)、“野获”收入(捕个鱼、抓个虾)……实在过不下去了还有个扶贫收入。我们的收入呢?一目了然,工资条上都明明白白写着。

最后,城市中产好歹有社保,以后老了每个月还能领工资。事实上,如今农村也有基础养老保险,以年缴费最低基数100元算,月缴8.3元可取70元,月投入产出比约为1:8.4,我们的社保“投入产出比”呢?这点优势好像也站不住脚……

这么看,如果不以量化的“纯收入”数字,而以实际生活水平来看,农民未必真的穷。

而即便按数字,一般农民工家庭,有两个成年劳动力在外打工,年收入往往轻松10万+,尤其当子女成年参加工作,全家收入更高,只要不被大拆迁,只要不在城里买房,家庭积蓄往往能逐年增长。

攒到一定年头,翻新小楼,一阵装修,再买个小车,土地田园、鸡鸭牛羊、果蔬“野获”,也都还属于自己……怎么看,这才是真正的生活进步!如此看来,合村并居“大拆迁”,最终获益的究竟是谁?

不像城市,乡村“大拆迁”,拆的是农民的生活质量,拆的是民心,更是社会稳定的基础!

 四、重识乡土!

农民工就业的,多般是中低端制造业,近年本就不太景气,今年疫情影响,老家许多村民正处于失业和半失业状态。

今年5.8亿农民工的就业形势并不容乐观。如此失业率,放中国之外的任何国家,恐怕早已引发社会动乱。幸运的是,尽管忧虑,我们的农民工群体状态依然平稳。为何?

两个原因。

其一,农民工有退路——回农村。

为什么他们向来能忍受较差的待遇、较苦的环境、较累的工作,面对形势的起伏也有着更大的弹性?因为他们大多数人的目标很清楚——在城市打工赚钱,将来回老家盖房子、过日子。现今城乡生活条件差距缩小,外乡再好,城市再好,恐怕也不如自家乡下舒服。那么今天多吃点苦,将来就能多享受一点。经济再不好,起码回家种地不会饿死。

相反,城市居民,没有退路。

其二,农民预期值更低。

农民、农民工自觉没有文化和地位,“低人一等”,苦一点、脏一点、累一点,都不是问题。当前社会结构中,他们已经低得不能再低,再差一点,又能怎样?

比如我的堂兄表弟,既有退路又不需要考虑太多“面子”,不爽就不干,经常“炒老板鱿鱼”。城市中产却有太多顾忌,圈子又小,只能唯唯诺诺,忍了又忍。事实上,他们比我们更自由。因此,“小农”虽有其组织、思维的固有缺陷,也有其跨越周期和时代的适应性、优越性。城市比乡村,未必更优越,乡村比城市,也未必要仰望。

相反,不看当前城乡横向差距,从纵向历史来看,乡土向来是城市发展的倚靠。

我们都知道“第一桶金”的重要性——只有短期、迅速取得原始积累,才能实现后续投资效应。而中国现代化建设的“第一桶金”,就来自乡土贡献。

研究资料表明,在一穷二白,资本短缺的新中国前60年(至2009),农民光通过工农产品价格剪刀差、廉价劳动力贡献、土地贡献,就直接为国家贡献了约17.3万亿元。

前几代农民勒紧裤腰带、砸锅卖铁、乃至宁愿饿死,也要为国家倾其所有做贡献;后几代农民背井离乡,献完土地献子女,前赴后继、放弃权益、埋头苦干,终于为国家建成先进完整产业链及一座座靓丽城市。

其间但凡农民有一次不满、反对,都不会有今天的“和谐中国”。因此今天的“乡村振兴”,既是补发展短板,也是现代中国向几代农民的“还债”。此时还把刀伸向“债主”,实在不义。

除了建设源动力,乡土还为国家贡献着根本的稳定力。

“纵观当代中国的国家工业化史,凡是能向农村直接转嫁危机代价的,产业资本集中的城市工业就可以实现‘软着陆’,原有体制也就得以维持;凡是不能向农村直接转嫁的危机,就在城市‘硬着陆’,也就导致了国家的财税制度乃至经济体制的重大变革。”

70年来,在国家短则5年,长则10年一次的各种危机中,广袤乡土直接或间接地承载了社会变革的沉重成本,实现了各种经济和社会危机的自然消化。

从建国初期,供销社体系下工农产品剪刀差对城市高通胀的消化,到60-70年代农民勒紧裤腰带,通过三次“上山下乡”对超过2000万城市过剩劳动力的消化,到城市经济通缩下一而再再而三的“家电下乡”、“汽车下乡”、“电商下乡”,到08年金融危机后农民工返乡潮,直至今天严峻就业情势下依然国泰民安,乡土作为社会发展最大的调节器和稳定器,是作为压舱石存在的、真正的“大国之基”!

基石的价值,不在于横刀立马、风风火火,而在于让人在无数迷失的当口,处变不惊、找回自我。因此,所有不顾市场规律与乡土真正所需,切断农民退路、折腾乡村、自毁基石的行为,都是短视、自私而愚蠢的! 

五、乡土建设的原则

任何时代,乡村都是根基,即使不富裕,起码自给有余。尤其东部的乡村、城郊的乡村,很多更早已迈入小康。

当前的问题,纵使顶层设计早已提出农村生态经济,许多地方政府发展乡村的思路,依然停留在城市化、房地产、(低端)工业化的老调。

当城市化、房地产、工业化遇到市场瓶颈,来点粗暴的,就像山东、苏北的合居并村。更隐蔽又更釜底抽薪的,是许多地方政府都在做的——那就是有意无意的强迁乡村中小学,将学校并入城镇,将优质教育资源抽调至城市。农民很少为自己背一辈子债进城,但为了后代教育,只好“主动”进城。

更广泛来看,多年来,广大民众已被城市化、房地产、工业化、商品化“洗脑”,只看到高高在上的一面,仿佛超越美国、成为发达国家指日可待。实际上,我国发展悬殊,漏洞百出。此时要补的是乡村短板,而不是单纯把城市长板越砌越高。

广大农民也是如此,自觉城市高人一等,只有进不了城的“城愁”,并无乡土建设的“乡愁”,仿佛离了乡进了城,就能实现人生的飞跃。

只是,乡村不易,城市就容易么?

城市人口自己都还不富裕,你把农民赶进城他们就能富裕了?

城市自身资源还不够,你把农民赶进城与市民抢资源,最终获益的是谁?

不像城市建设空间大,乡土建设的根本障碍,在于无论如何发展,都难以脱离土地。既然无法回避,像“合村并居”式的“不破不立”也算一种办法,但当然不可取。

乡土建设的原则,必须是稳中求变。在不刨断根的前提下,向市场求变,向政府职能转变求变!

一个正面的例子,是杭州建德市的“果蔬乐园”建设。


早在2013年,建德市农办与旅委打破部门限制,农旅携手,整合各乡镇特产农产品,通过打造果蔬特色基地、特色餐饮、衍生产品开发等,推动农民全程参与生产、加工、营销、旅游环节,形成“农户+果蔬乐园+乡村休闲游+民宿”的发展模式。


“果蔬乐园”与乡土建设

政府作为“果蔬乐园”品牌的持有者,将重点放在“树品牌、搭平台、强管理、重服务”, 厘清各层级的关系,把市场的事情交给主体做,把专业的事情购买服务做,做到参与不干预。不因建设而建设,多年来,建德“果蔬乐园”始终围绕让“农业增效、农民增收”的灵魂探索、发展,通过打造授人以渔的“颜值经济”,实现了本土自发、深度的美丽乡村建设。

因此乡土要振兴,首先在于从文化和管理上给乡村松绑。尊重乡土的里子,恢复乡土的自足与活力,建立乡土的自信与自建的内生力量,同时,也在于地方政府对乡村从“管理”到“服务”的职能转换!

如此,我们才能看到乡土、中国一个稳定而宽广的未来!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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参考书籍:温铁军 《八次危机——1949-2009中国的真实经验》

孔祥智、何安华 《新中国成立60年来农民对国家建设的贡献分析》

作者:刘子,民间观察派,独立思考者。上海朴人资产合伙人,村晚研究所研究员,易接网特约记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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