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地上的中国(一)丨 明月下的理想乡村

2021-08-17 阅读 6346 10 7 文化艺术 农业、农产品

 壹:天府上的村庄

我们坐在村里的“山涧竹苑”。露台下面是绿油油的茶园,乡间道路、清浅溪流、竹林疏影,三五民宅掩映在树林间……如此数百里。百里外的尽头是苍莽的群山,群山之巅,是白雪皑皑的大雪山。

沿海来的人见到雪山分外激动。“那是什么雪山”?

大家都不知道。老板是村里人,也摇头不知。一圈平静的成都人看着我,仿佛在说,这有什么好激动的。

富饶,闲散,平静,便是我对被誉为“天府之国”的川西平原乡村的第一印象。

明月村便藏身于这壮阔的平静之中。它离成都90公里,曾是茶马古道和南方丝绸之路上的驿站。村里有一口古窑,茶园、雷竹各数千亩,橘林若干。此外,若说特别大的看点,一时也不太好找。

以前的明月村是市级贫困村。2008年的地震,把村里那古窑震塌了。这导致了一个乡下碗厂关张,但相对地震来说,这点损失微不足道。4 年后,一个叫李敏的爱陶人无意间来到,发现这竟是一口300年古老邛窑。她留下来修复,窑火重新升腾,1年后出产了许多精美器具甚至是艺术作品。

许多人跑来看,一批陶艺人还在此成立“明月国际陶艺村”。还有些人第一次来就喜欢上了这里,比如一个叫宁远的前四川电视台主持人,看中了村里人家的老式洗脸架,想出钱买下,没想到主人直接送给了她。宁远说,就是在那一刻,她动了在明月村住下的念头。后来她在村里办起草木染坊,成了新村民中的一员。

类似的故事越来越多。新村民不断到来,带来了新鲜的想法、各自的资源,明月村的名头也逐渐传播开来。周末的成都人也不断来到,看看这个平凡小村上的新鲜事儿,吃顿农家饭,在民宿里住个一两天。那些平常的茶园、竹林,在平静的乡村氛围中逐渐有了不一样的诗意。


 明月村小酒馆

更多的政府投入也在跟进。平静的小村庄名声大噪,各种省市级荣誉纷至沓来,还被评为“2018年十大中国最美乡村”。

若仅限于此,离“理想乡村”还是有巨大差距。毕竟,类似的旅游村,不过是城市化发展到一定程度的外溢,在许多大城市周边都在发生,也远不足以承载《大地上的中国》的开篇。 

贰:从美丽村到理想村

时光倒退回2014年,古窑炉火还不那么明亮,国际陶艺村还只是个概念,那个叫李敏的姑娘选择剃度出家。年底,县里派了个叫陈奇的文创人到村里,并要求她一年引进2个文创项目。

县领导、也是乡村建设者的徐耘对陈奇说,要做乡村操盘手,你就要选择与乡村长期陪伴,将自己的生活,乃至人生的命运都与这个村、这个社区紧紧相连。否则,只怕会蜻蜓点水,徒留形式。

陈奇鼓动家人一起参与明月村建设。自己开始成天在村里东奔西跑、忙这忙那,不久她就赢得村民口中“奇村长”的尊称。 

2015年,陈奇带领驻村工作组完成了两项大事,一是“招商引资”,进入了27个文创项目,大大超出“考核”要求。二是用了大半年时间,对明月村进行了一个整体定位、策划。


定位归纳为两句话:

一、明月村是一个以当地手工艺、陶艺为主的手工创意聚落和文化创客聚落;二、明月村新老村民互助融合,是一个共创共享的幸福美丽新乡村。

策划归纳为三个关键词,在地产业 + 乡村建造 + 新老村民共同体,这成了“明月村理想村”建设路上的灯塔:依托农业,一产“精致农业”+二产“精深加工”+三产“休闲农业”,辅助陶艺、竹艺、草木染等手工艺,及丰富的乡村活动,形成一二三产融合;


明月村田园小火锅

乡村建造,不破坏原貌。民宿、餐饮休闲配套及村史馆、展厅等公共建筑建造中,倡导使用本地生态材料,由外来设计师带着当地老工匠一起完成。如此,既保留了在地性,防止过度“讨好”城市,又使得当地泥瓦匠、木匠在与来自全国的建筑师、设计师合作中进步。当建造出来的建筑作品上了央视和各种画册,地方传统手工艺和文化自豪感不断得以发扬;

更需重点介绍的,是明月村建立起的新老村民文化共同体!整个发展过程中,团队从未想过把本地村民迁出去,而是想方设法让引入的新村民和原住民不断融合,共同生产经营、共同协商决策、共建村庄生态。

村庄规划完成后,首先开设了“明月讲堂”。讲堂专注乡建,邀请到全国各地乡建实践者、研究者。大量接地气的案例和理论,激发了探讨,逐渐统一了新老村民的认知,打牢了“思想建设”基础。成立旅游合作社,新老村民共同协商。由合作社、村委会和新村民、创客艺术家一起,组织“明月夜校”免费培训,如开客栈、餐厅、陶艺、手工茶等。比如陶艺培训,村民学了以后可以加入陶艺工作室,成为工作人员,也可以在家里做陶,再交由新村民工坊或合作社代售。川西平原好山好水、古镇古村众多,明月村自然景观并不突出,那就从环境保护开启。2017年,明月村和成都奥北环保科技公司合作,率先启动垃圾分类。和村里小孩晨跑捡垃圾,建立全县第一个可回收、可积分兑换商品的自助投放站,还扩展至全县。

文化与环境同步美化。相继出版诗歌集《明月集》、“村刊”《明月村》,所有的诗歌和文章,都是新老村民写的,散发着浓郁的文艺气息。

明月之花歌舞队、明月村放牛班合唱团、明月古琴社、明月诗社、民谣乐队等文艺团体,春笋艺术节、中秋诗歌音乐会、端午古琴诗会、竖琴田园音乐会等文化活动也如地里的雷笋般冒出地面。新老村民、大人小孩、专业和非专业人士齐上阵,歌声、琴声、笑声,晕染了明月……


当村民们认识到还有文化的存在,而不只有经济,明月村便从外在的美丽乡村,逐渐成为人们内心真正的“理想村”。

我心中的理想乡村,也并非含着金钥匙的乡村,如城市郊区的富裕村、知名景点内外的旅游村,一者,它们是少数,广袤大地上的“草根乡村”学不来;二者,它们的先天优势,也将使它们形成路径依赖,收之桑榆,失之东隅,市场化的过程中,往往导致或文化或生态或组织的缺失。

2018年,习总书记在乡村考察中指出,乡村振兴需实现“产业振兴、人才振兴、文化振兴、生态振兴、组织振兴的全面振兴”。明月村已率先蹚出一条道,并已整合成一个足以走向未来的“生态经济”与“生态文明”的优秀乡村。

“王侯将相,宁有种乎”,天赋平平的明月村,给了许多普通乡村一条可以借鉴的理想路径。 

叁:理想之后

理想不易,理想的建设更不易。

随着名气越来越大,“理想村”参与者增多,分歧也难以避免地发生。

工作组则希望做深做精,如发展生态农业、服务好新老村民创业者、区域公共品牌建设与产品推广等,政府则期望加快复制,“将一个明月村变成10个明月村”。18年工作组期满撤销,明月村管理权被划到镇里。

后继管理团队做了众多活动宣传,潮流的网红活动、选美走秀活动等,但未得到一些村民的理解。一些村民希望拓宽道路,吸引更多游客,而一些村民希望保留原样,维持理想田园而非旅游氛围。

村民自组织的内部协调能力也受到影响,有老村民在新村民经营的民宿窗外浇大粪淋菜,引发争执,最后却只能找政府解决……

理想路上的问题都在一点一点解决。但明月村要防止的,是从民间自发的活力到“官方式”的旅游景区管理,或政府管理型乡村振兴。

政府主导型乡村振兴之路往往有一个通病,那就是沿用城市建设惯性,“市长+市场”,即政府直接引导市场。而在乡村,政府与市场之间,还存在难以逾越的“最后一公里”。这最后一公里,上接国家政策,又需将工作深入到千家万户。


这些事儿,政府直接做,就会显得“矫情”

由于乡村的自治属性,及农民对基层政府一定程度上存在不信任,政府操作起来往往困难重重。比如,政府在农村干事必须具备一定财力,不谈钱,很多事就难以推进,而一谈钱,制度管理严格,针对性与时效性又不足;

由于乡村依然处于感情社会而非完全的市场社会,以及乡村文化的复杂性,市场企业干起来也很吃力。比如市场讲究收益及风险可控性,除非有地方政府的强立支持或与地方强人合作,市场资本往往不敢涉“险”。

因此,乡村振兴就市场谈市场,就产业谈产业,往往事倍功半,甚至事与愿违。

因而必须依托第三方专业力量。乡村振兴的理想路径,应当是“政府——文化——市场”模型。在政府与市场之间,对乡村进行文化在地性修复、重建、凝聚,降低制度及市场交易成本,是绕不过去的坎(即使绕过去,回过头也得补课)。

陈奇团队的文化发觉型乡建之路,在其他地方的乡村继续实践着,收获着广泛赞誉。从明月村到重庆的经堂村、核桃村,再到河南修武的大南坡村、孟州的源沟村,从带领村民捡垃圾、美化环境开始,到建设村庄讲堂、培训课堂,从重建村庄文化组织、培育地方文创产品,到赋能村党支部,通过文化与组织活化,培育起乡土自信、自我管理与自发建设力量,完美地协助政府解决着“最后一公里”。


明月村附近的许多村庄也在借鉴,并结合各自村情进行着探索。

不远处的麟凤村,政府前些年推动合村并居(现已停止),建设了集中社区。虽然帮助一部分贫困村民解决了居住问题,但并没有解决相应商业及公共配套问题、产业发展问题。社区文化营造上,有过短暂投入,但延续性不足。

总体来说,政府耗资建设的集中新村,环境优美,整洁有序,但从原来的川西林盘小院到配套和产业欠缺的城市别墅式社区,更像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,更像是扶贫样板而非真正意义上的乡村振兴,也因此未得到许多村民的理解。

数十公里外的铁牛村,也建设了集中的社区。乘着城市郊野公园的建设,政府一边组织社区营造,一边打造水乡式田园生活度假社区。

铁牛村引入了乡建人施国平和他的乐芒实验室。他们扎根铁牛,承包了66亩土地,投资上亿元,以期用实践解决“土地+生态环保+乡村建设+体验品质+投资回报+农民增收”六大乡村难题。通过成功建设麦昆塔实验社区及丑美农业、丑美生活节等地方性品牌,对铁牛社区的建设和推广贡献巨大。

作为一家有乡土情怀、有责任心的社会企业,乐芒的实践和理论探索是富有建设性的。但企业作为独立法人及相对强势力量,本身难以承载社区营造、沟通并协调新老村民之重任。一些做法,外部村民也不能很好地理解。

制度的不到位,也在同步损耗着他们。乐芒企业的施国平、王老铁将身家投入铁牛,老骥伏枥,呕心沥血,甚至将全家从上海接到川西乡村生活。可由于非本地农村户口,一些年后,当他们干不动了,这个地方却未必会有他们的容身之所。

当上海的户籍歧视着许多默默奉献的乡下人,这里的乡下,也在“歧视”着倾其所有为之奉献的上海人。这算不算一种畸形的“公平”?

 肆:平凡之路

人们喜欢的,往往只是“想象中的乡村”。经得起乡村的平凡与日常琐碎的消磨,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乡建人。

乡建其实是一门专业。而专业人才的欠缺,正是当前乡村振兴的短板。用“奇村长”的朋友伍书记的话来说,“基本上得‘废掉’一个村(项目),才能培养一个优秀的乡建者”。


年轻人的田野调查

2016年,在成都市政协工作的伍茂源被派到箭塔村担任驻村第一书记。刚到箭塔村的伍书记,天天蹬着自行车穿梭在田野,向村民们请教一个个小地名:闹子冲、马园子、马道子、水口寺……还仔细绘制成地图。

村民们私下都嘀咕:这个伍书记做不做实事哦?

不久,伍茂源公布了他的调查收获:村子西边‘闹子冲’,是宋人的俗语,指热闹的乡村集市;‘马园子’是元代的养马场;‘马道子’是走马的大路……村里人这才知道,原来村里那些土得掉渣的小地名,竟承载着南方丝绸之路留下的辉煌历史。

但这些埋没的历史能给村里带来现实变化吗?村民们继续嘀咕。

伍茂源清楚,地方历史文化既是乡村的根脉,也能成为新的经济增长引擎。他没有急于向一路之隔的明月村学社区营造与产业振兴,而是继续找他的文化“突破口”。

他还真在“老古董”中挖到了宝贝。2016年底,伍茂源听老支书说,箭塔村以前有“年猪祭”民俗。伍茂源两眼放光,就搞这个!

他立马动员村民,同时与城市社群联系,邀请城里人来箭塔村一起过年。活动极具地方特色,喜气洋洋。应邀前来的城里客人参加完活动,买走村民大量腊肉香肠、土鸡肥鸭、柑橘茶叶,又在村里品尝九斗碗,大块吃肉,大口喝酒……村民们这才看到伍书记口中文化的力量。


后来的年猪祭越做越大,还登上了中央电视台。一张乡村特色旅游牌逐渐成型。

2017年初,上级要升任伍茂源,他却选择丢掉“大好仕途”,干脆辞职扎进箭塔。

这时的“伍书记”得打上引号了,但他在箭塔的声望反而越来越高。这几年他的两大成果,一是帮助村里成立了社区发展中心,组建起村民自己的理事会;二是建立乡村创业孵化器,帮助新老村民在箭塔村实现自己。

社区发展中心理事会成员之一的卢树盈,曾长期在雅安市摆摊卖水果,虽然只有小学文化,但喜欢写作,是小有名气的农民作家。她从朋友圈里看到年猪祭带来的变化,毅然回到村庄。在发展中心和“伍书记”的鼓励支持下,她经营起农家乐,并专职写作,相继出版了多部文学作品。“伍书记”团队还发现她在戏剧上具有突出才能,帮助她对接到专业人士,并一起进行参与式戏剧创作。

卢树盈的参与式戏剧,免费向村民小孩开放,还建立定期课堂,帮助乡村孩子们摆脱不自信的状态。让她惊喜的是,孩子们如雨后的草地,喜欢演还喜欢写,饱含自信、朝气,和对大地的热爱。

她说,“下一步,我更希望岁数大一点的村民来参加。年纪大的人不喜欢学习,到了四五十岁就完全放弃学习。我希望有40-60岁的人来听课。否则都去打麻将,回头只骂小孩学习不好。你自己却不学习,这怎么行?”

另一位理事周先才,是方圆一带小有名气的“赤脚医生”。周医生精瘦,戴副眼镜,言语精准犀利,充满民间智慧,让我联想到“赤脚医生版的鲁迅”。

他说,以前的他,跟卢树盈一样,只想着卖自己的水果,采自己的草药,治自己的病人,意识不到其他的地方。现在的他才知道自己也能帮助更多人。

他一般上午看病,下午做好自己,周末坚持带小孩爬山、了解草药和中医药文化——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,赤脚医生也在践行着可贵的乡土公益。

“农民不是不想做公益,只是以前没有机会,以前只想着培养自己的小孩,现在不一样了”,“做乡村公益,还得靠我们自己。财团老总难以带动,走出去的地方名人也带动不了,大不了捐一些钱。但公益并不只是钱的问题”……

除了卢树盈、周先才,还有“想干事情”的中心理事长郑述琴,“幺妹灯”非遗传承人曾姑妈,种生态耙耙柑养“中药猪”的曹春枝……他们是广袤乡土上长起来的大树,这些大树相互汲取营养,很快又长成了自己的森林。

如今的箭塔村,多次荣获省市两级“四好村”,以及入选优秀社区营造案例。前来参观学习的群体络绎不绝。

我问“伍书记”,能复制吗?

“不能。我们团队也服务了一些其他乡村的创业孵化,每个村都不一样。箭塔村也还远远不够,乡建整体的生态还没建立。比如以一个普惠的价格做一件普通的事,都很难。我们的供应商还得靠自己本地培育。”

“你心中的理想村是怎样的?”

“没什么理想不理想。解决掉路上遇到的各种问题,就是理想。”

 伍:理想之路

在“伍书记”的设想中,箭塔村社区发展中心相当于村里的政协,起到协商、沟通作用。随着凝聚力的强化,它与村委会、创业孵化器一起,成为带领箭塔发展的核心自组织。而箭塔村有今天自发的凝聚力,恐怕还得溯源至16年的年猪祭。

看到伍书记、周先才、郑述琴等年轻人忙里忙外,村民们问,政府给了多少钱?大家说没有。大家看到书记、医生都在免费做,也主动帮起忙来。后来的箭塔村,大家做事就都没有谈钱的习惯。试想,当时如果是政府或企业主导,跟钱挂上了钩,大家就事论事,恐怕后面的路就走不成今天的样子。

箭塔村的实践还有一个重要结论——即便政府投入不足,没有“新乡贤”、外来新村民,依靠老村民和乡土自身的力量,“低层”的人们团结起来,也能办好事,也能实现振兴!

今年是“伍书记”在箭塔村的第五年,他的乡村创业孵化器也做到第2年。他的团队承担着NGO组织的作用,但没有外部资助,生存压力很大。他觉得要开始跟村庄谈钱了。

钱是一方面,“我想传达,公益服务虽然是公益的,但并不是免费”的理念,“不然我们就只好去服务别的村求生存”——其实团队乃至村里都知道,就算不给钱让他走,他也还是不会离开。

1988年的他,至今没有成家,箭塔村,就是他的家与业。

他还有一个“理想”,是告别“007”的生活方式。团队说,五年来,他都没有好好休息过。临别的前天晚上,他又忙到凌晨一点,第二天一早6点又和团队一起,带着村庄的文创产品赶去成都参加推介会……

什么是“大地上的中国”?“奇村长”、“伍书记”、农民作家卢树盈、赤脚医生周先才、乡建人施国平、王老铁……就是这些在大地上默默扎根、点滴付出的平凡人。


什么是理想乡村?并非“人们想象中的乡村”,解决掉路上遇到的一个一个问题,就会是理想村!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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参考文章:

李耀,《明月村的快乐乡愁实践》

成都日报,《蒲江县箭塔村:唤醒乡村振兴的文化力量》

供图:汪彬、李耀、张小喜等

作者:刘子,民间观察派,独立思考者,上海朴人资产合伙人,杭州鼠打猫互动合伙人,易接网特约记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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